韓國全羅道一座叫做『谷城』的山中小鎮,村民們突然一個接著一個莫名的死去,死去前他們共有的特徵都是先長滿疹子,然後性情變得暴戾,彷彿像是喪屍一樣失去理智。刑警鍾久被安排調查這些案件,一開始以為是食用了某種擁有毒素的香菇所致,後來種種跡象指向了不久前搬到谷城的神祕日本人,而告訴鍾久有關日本人是主謀的人是一名穿著白衣,性格和冰雪一樣冷冽的無名氏。就在神秘事件接二連三的發生之際,鍾久的女兒孝真也疑似染上了怪病,開始出現奇怪的舉動,在醫治無效的情況下,鍾久和他的老婆決定找來巫師日光來協助驅魔,在巫師日光的儀式下卻處處充滿疑點,巫師的助手也注意到這一點了。究竟事實的真相為何?谷城居民能回復原有的和平嗎?
在推出《追擊者》、《黃海追緝》等叫好叫座的電影之後,羅泓軫導演費時六年的時間完成編劇與執導的作品《哭聲》(The Wailing/곡성, 2016)果然沒有讓人失望,跳脫現實批判的質地,《哭聲》改走懸疑驚悚的路線,充斥著神怪傳說以及宗教色彩,雜揉犯罪與偵探類型電影的特質,細心鋪張成為一部處處需要觀眾留心,劇情百轉千迴的新類型電影,在二十世紀福斯電影公司的投資之下,《哭聲》為韓國電影添上一筆輝煌的歷史(一樣是外資投資電影,台灣電影卻走不出新的路線......)。《哭聲》找來《正義辯護人》郭度沅、《辣手神探》黃政民、《正宗哥吉拉》國村隼、青龍獎最佳女主角獎《青春勿語》的千玗嬉等人攜手主演,而在這些演技派的巨星之中,不可忽視的是飾演鍾久女兒的童星金煥熙,成熟沉穩的演技時而有令人驚豔的爆發,是劇中不可忽視的亮點之一。
電影片長兩個小時半,前半段大多數的時間除了描繪神秘死亡事件和警探偵查的過程,更在不知不覺之間安排了不少線索,讓我們在觀賞後半段開始充滿疑惑的時候,能夠有跡可循,但是由於前半段敘述的部分較長,情緒起伏除了偶爾有嚇人的片段外,多半也比較穩定一點,較為淡然.所以如果不小心在前面有偶爾恍神的話,會很不容易在後面拼湊出一些答案。不過,即便你一直都很認真,看到最後拼湊出來一些答案了,也很有可能得到的是一個不全面的真相。這部電影提供的是一則故事,卻非一翻兩瞪眼的肯定,而是在電影中加入了都可解釋也都很完整的矛盾,藉由引發觀眾激辯的情節反映出人性道德的衝突以及相關社會議題的思辨,相當精采。
所以在面對解讀這部電影意涵的部分,我也說不準哪一個解釋才是真正導演想要表達的,接下來文章所要提到的,都是我個人的淺見,敬請見諒並提出討論。當然以下要提到我對劇情的思考與理解一定會提到電影劇情,可能影響您觀影時的樂趣,請尚未觀賞的朋友們斟酌閱讀。
『耶穌說:你們為什麼愁煩?為什麼心裡起疑念呢?你們看我的手,我的腳,就知道是實在的我了。摸我看看!魂無骨無肉,你們看,我是有骨有肉的。』這是路加福音第24章第37~39節的內容節錄,同時也是電影開場的引言,如果你剛好錯過了這一段,你不僅會錯失導演精心安排的首尾呼應,也會感受不到導演對於宗教與人性的反諷力道。仔細審視整部《哭聲》裡面的關鍵人物,最重要的當然就是穿針引線的刑警鍾久,他是主要人物裡面最單純的一員,受到長官的指派介入調查事件,但是隨著調查越來越深入,他看見了日本人的各種奇怪相片、擺設,遇到了自己女兒開始失常、甚至有可能是遭到主事者的染指,鍾久的性格越來越不單純,雙眼也越來越不清晰,身為觀眾的我們見證了一個刑警本來應該是『善』的化身,卻在日本人、巫師、無名氏的來回撥弄之下,在善惡之間游移。
而日本人跟無名氏的白衣女子到底誰好誰壞?我也沒有辦法定論,先來假設日本人是壞人好了,很多事情是可以解釋的,他散佈病毒(或許透過下蠱或許透過性方面的侵犯),善於丟餌讓善良的人們上鉤,這包括了鍾久以及他的女兒,迷惑了鍾久的心讓他分不清楚誰是好的,誰是壞的,推動他做了邪惡的事(誤以為撞傷日本人,毀屍滅跡),最終導致了滅門的慘案發生,純真的人因此殞落。而且假設日本人是壞人的話,巫師日光也可能是他(穿著相同內褲)的同夥,藉由他的職業身分以及看似專業(從他遇到無名女子之後落荒而逃的樣子就可知道他其實是半調子的巫師)讓鍾久產生了無比的信任,藉由這樣的說服力,進入鍾久家恣意妄為,削弱鍾久的防備心,強化鍾久女兒孝真中邪的強度。
以日本人是壞人的設定來說,巫師的助手最終發現了這件事情,但是他來到日本人暫時藏匿蹤跡的洞穴時,他也被日本人矇蔽了雙眼,一如觀眾早已分不清楚誰好誰壞一樣,日本人告訴巫師助手說他有骨有肉,便是藉由神的話語混淆視聽,於是在巫師助手被迷惑之後,日本人的真面目也就此嶄露。而白衣女子呢?則可以做這樣的解釋,她是良善而且是看透真相的一方,也許是鬼,也許是神,未可知,但是她盡全力的指引鍾久往對的方向前進,一開始她對鍾久丟石頭,或許就是看見了鍾久內心些許惡的本質,於是想盡辦法把他喚醒,對照接近結尾的地方,白衣女子再度現身勸阻早已不相信任何話語,只相信日本人是人不會引起這樣的瘟疫的鍾久,白衣女子是守護谷城的正義。
但是真的有那麼絕對嗎?仔細端詳電影裡面的線索,凋謝的花、啼鳴的雞雖然都是證明日本人是惡魔化身的證據,但是這些線索都是出自於白衣女子之口,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是路加福音裡面的耶穌,真能相信白衣女子是善良的化身嗎?那麼如何解釋她身上都是受害者的物品呢?又該如何解釋她既然看清全局,卻沒有施展任何力量阻止悲劇的發生呢?假設白衣女子是全片裡的大魔王,那麼日本人就被以表面的物品與片面的說詞強加了罪責,巫師則是為了對抗白衣女子的關鍵人物,但是因為能力的落差,他的法術無法制衡白衣女子。至於最後那段巫師助手和日本人的說法呢,在白衣女子是惡魔的解釋下,也可以有巫師助理已經被迷惑了的說法,甚或日本人確實是死了,化身為怨靈隱藏在山洞裡。
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有人說眼見為憑,但是眼見真的能夠為憑嗎?《哭聲》這部電影展現了很好的反證,告訴觀眾眼見不一定為真,由於人類選擇性的相信與選擇性的看見,線索擺在眼前了,卻因為解釋的不同,相信的事物的差異,而有截然不同的說法。看完整部電影,觀眾聽見了鍾久這家人的哭聲,聽見了整個谷城啕嚎的哭聲,但是真的聽見了在這些哭聲背後,發出的邪惡笑聲了嗎?笑聲從何而來呢?谷城裡迴盪著,卻找不到來源,在導演精心的安排之下,是非常有後座力的一部電影。《哭聲》沒有意外其實可以是本年度最精采的韓國電影,但是很剛好的是本年度有《屍速列車》和《下女的誘惑》,我已經分不清楚哪一部是最精采的了,韓國電影的實力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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