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愛成癮的女人》（上集）：癮頭養成紀實 @ 電影大道．MOVIE BOULEVARD

關注這部電影有一段時日了，終於盼到它上映的時候，沒想到居然能夠這麼早的上映，而且還是一次上映兩集，真的是感到相當欣慰，尤其是台灣還有一個那麼保守封閉的文化部審查，能夠一刀未剪的完整上映，真的是對藝術也對觀眾有很大的尊重。這部《性愛成癮的女人》（Nymph()maniac, 2014）是《驚悚末日》丹麥導演拉斯馮提爾（Lars von Trier）的最新作品，運用他最擅長的女性心裡剖析，加上身體與性愛的題材，大刀闊斧的建構出一名女性的一生。電影找來了合作愉快的女星夏綠蒂甘絲柏、《雷神索爾》丹麥影帝史戴倫史柯斯嘉、《變形金剛》西亞李畢福、《追殺比爾》鄔瑪舒曼，若不是演戲成精，是很難可以演出拉斯馮提爾的作品。同時導演這次也向觀眾介紹了一位新秀，也就是飾演主角年輕小喬的史黛西馬丁，相信導演敢讓她挑大樑演出，應該是挺賞識她的。

本文提及劇情，可能影響觀影樂趣，請斟酌閱讀。

在《性愛成癮的女人》上集當中，主要是描述小喬這個人的童年、少年，到青壯年的故事，故事從一個飄著雪的夜晚開始，中年小喬全身傷的躺在街道上，一名男子賽利曼看見了小喬，原本想將她送到醫院，卻因為小喬的拒絕，而帶到家裡休息，賽利曼問及了小喬受傷的原因，小喬決定將她的人生故事告訴這個陌生的男子，並從這名男子家中的擺設著手，為她的人生故事寫下標題，過程中，原以為驚世駭俗的經歷會讓賽利曼感到震驚，沒想到賽利曼卻佐以數學、科學、音樂、神學等主題與理論解釋她的人生經歷，這讓小喬是越說越開心，在這個過程中，小喬也開始審視了自己，光怪陸離的人生旅程也開始變得別具意義。

故事分成了八個章節，上集由Ananya Berg、史黛西馬丁分別詮釋童年與青壯年的小喬，總共五個章節。雖然充斥著許多露骨的性愛場面，前所未見，不過拉斯馮提爾這次也藉由這部電影拋出一個問題給觀眾思考，究竟什麼樣的尺度叫作A片，而什麼又叫做藝術電影，當然，多數的觀眾可能是衝著性愛場面進電影院的，就像電影頭一個的章節一樣，這是一個餌，願者上鉤，但上鉤之後，是不是能夠依著電影的調性，拋開因「性」而衝動的執念，深入思考電影所給予觀眾的議題，這就是值得觀眾去沉下心來的地方。所以我很喜歡導演給觀眾的第一個鏡頭－黑畫面，在黑畫面之中，我們不僅能夠沉澱，也能夠透過聽覺，來感受電影開場的整個意境，這個鏡頭更是告訴觀眾，拋開有色眼光，用心去感受、去體悟接下來所要演出的東西。正如我們在開場所能聽到的，融冰之水滴滴答答的敲擊在金屬、水窪之中，這是一個後續故事的預示，如同男女魚水之歡的和諧，直接破題。

在電影當中，導演特別使用了許多手持鏡頭的拍攝法，除了能夠創造一種貼身實拍的效果外，我們亦能感受到導演強調的是「小喬的視角」，電影的片名叫Nymphomaniac，有man-mad之意，也就是指那些對男體特別迷戀的狂人，電影指的就是小喬，因此電影的中心自然是從小喬出發，拍攝的方式自然也可以看到是從女性的視角，觀看愛和性慾的部分，這和許多談性的電影不太相同，於是就在這樣一個視角當中，走入小喬的人生故事，也直擊每個人的慾望，不得不稱讚一下中文片名《性愛成癮的女人》，雖然和之前一部不相干的電影《性愛成癮的男人》相似，但這取的是相當切題。

CHAPTER 1：The Compleat Angler 誘餌

對性的好奇，是人人都有的平常事，對小喬來說，探索自己的下體構造是她童年印象最深的事情。月有陰晴圓缺，事有起承轉合，在第一章節中，導演將這女人為何性愛成癮的部分做了個開頭，當然這個時候還不算性癮，而是一種性的啟發。即使對性抱持著好奇與開放的態度，小喬一開始也是很保護自己的身體，她並沒有隨便與男孩發生關係，而是在覺得適當的時機，與自己心中崇拜愛慕的男生發生關係，這其實沒有什麼不對，但事情總是有個意料之外，這男孩傑隆居然用著極其隨便的態度，前三下後五下的草草完事，這種經驗所帶給小喬的痛是遠比第一次身體所受的劇痛還要嚴重，甚至是帶有一點嘲弄性的，造成小喬心中的陰影。

於是，可能是出自於男孩傑隆所帶給她的羞辱，抑或是想證明自己身體的魅力，小喬在朋友B的鼓吹下，在火車上玩起了看誰上的男人多的遊戲，在這樣的「啟蒙」中，就像賽利曼聽到3、5兩個數字時的反應一樣，這是一個性的費氏數列，從零開始，一個個體遇上另外一個個體，兩個靈魂的結合，衝擊了三下和五下，引發後續無窮盡的效應。在這個無窮盡的效應當中，小喬宛如一個天才小釣手，為求一頓鮮美的晚餐（朋友打賭的一袋巧克力），丟出極盡誘惑的餌（身體和嘴巴），在急流中（奔馳的火車），搔首弄姿，只為將魚誘惑上鉤（男人和她做愛），而這樣的行為當中，小喬不服輸的好勝心已然鮮明於台上。

CHAPTER 2：Jerôme 傑隆

因緣際會下，小喬又遇到了那個男孩傑隆，只是這次，傑隆是公司的老闆，小喬則是來應徵秘書，巧合的相遇，讓性成癮的小喬突破了許多的心防，也擊碎了小喬許多原則的城牆。在性成癮的人如小喬的心中有著「愛可拋，性至上」，當同樣也是性成癮者的朋友B告訴她「性的秘方是愛」時，她難以置信，不過人生就是這麼巧妙，小喬怎麼想也想不到，竟有那麼一個眼神、一個肩膀、一個消防員之握，能夠將她從只有性的領地，帶到愛的境界，這個男孩對她而言是至關重要，雖然在性的啟發上是失敗的，但在愛的啟蒙上，卻是小喬不可或缺的關鍵。只可惜，當小喬終於鼓起勇起追愛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傑隆已經從她的生活中消失。

於是小喬日夜都想著傑隆，甚至在火車上，拼貼著乘客各種有傑隆的影子形象，意淫著他，不顧眾人眼光的將手伸入下體，看來淫亂不堪，但這種為愛做的傻事，卻是你我都有可能做的瘋狂事，尤其是為愛癡癲到了極限，形銷骨立之際，放浪形骸自我墮落，就可能做出任何道德界線以外的事。說來只是稍微誇張了點，但這樣對愛裡受傷的人的描繪，其實還蠻寫實的。

CHAPTER 3：Mrs. H H太太

這一個章節是上集中最精采的部分，精彩的點一部分在於一開場就是小喬肉搏群男，而後又放餌騙的眾男生團團轉，另一部分在於此段登場的H太太烏瑪舒曼。經過傑隆離開的事件後，小喬對愛已然失去信心，也失去興趣，同時她也已經打破所有的規則，一次週旋在好幾個男生之中，用肉體感受和他們交流的感覺，而且不再只限定只和同一個男生做一次的規則，這代表著小喬已經全然對性上癮，故事來到了「承」的階段。

在她沉醉於和男生發生性關係時，已婚的H先生卻認為這是愛，切斷了家庭的束縛，不顧一切的來到小喬的身邊，事情卻沒有想像中的簡單，只見H太太帶著三個小孩來到了小喬家大吵大鬧，帶著大老婆的氣勢，在平淡的語句當中帶著針尖銳般的諷刺，哭與笑之間瘋狂而無間隙的切換，甚至在再也無法忍受之際大崩潰，考驗著烏瑪舒曼的演技（很棒的是烏瑪舒曼完全handle的來），也考驗著小喬對性、愛利弊的觀念，在這個突發事件當中，觀眾看見了性的負面價值，也看見了愛的盲目與痛苦，不再只是那些歡愉、甜蜜的粉紅色畫面，只可惜觀眾看到了，小喬一點也無法體會到，當然，對當階段的小喬而言，那些只是做性成癮者的小小絆腳石，踢掉就好。相較於烏瑪舒曼的演技，史黛西馬丁的經驗不足讓她吃足了苦頭，氣焰甚弱，她只是放空，眼神還有點不屑，是該多磨練磨練。

CHAPTER 4：Delirium 譫妄

「Confusion. Delusion. Hallucination.」（混亂。妄想。幻覺。）在這裡不僅僅是對小喬爸爸生病狀況的描繪，更是她自己對於性方面想法上的模糊。小喬的爸爸生重病了，來日不多，於是她得日夜隨侍在側，看到這個曾經如同保護傘般健壯的男人，一夕之間崩潰，時而脆弱，時而瘋癲，時而發冷，時而狂亂震顫，那種身為女兒的心裡可不好受，同樣難受的是她的癮頭，在照顧父親之餘，小喬在醫院找了個男人，在病床上就大肆的做愛，但那已無關乎滿足，而是一種崩潰心境的發洩，另外一種人類找性的動機，毫不掩飾的被呈現在大銀幕上。

於是當小喬看著父親最後一面，她內心的糾結、痛苦交織著性解放的投射心理，也可能帶有一些戀父的情節，汩汩的淫液順著大腿流下，那是譫妄的表現，混亂的意志更確定了她的人生脫離不開性，瘋狂無節制的性，這一幕即便是黑白呈現，卻依然保有他的強烈力道，十足的戲劇張力。黑白的呈現展示出了小喬對這段回憶的反思反省，進而感覺到羞恥不堪，如同失色般的記憶，是她不敢再去回翻的一頁，卻是影響她往後人生甚鉅的一段經歷。

CHAPTER 5：The Little Organ School 管風琴

誠如一開始說到的，導演將這部電影規劃成幾近成人影片尺度的藝術電影，模糊分野，大膽而為，在這一章節中有相當程度的展示。以巴哈的樂曲"The Little Organ Book: Ich Ruf Zu Dir, Herr Jesu Christ"做為引子，將其演奏時的三個部分巧妙隱喻成建構小喬美滿性生活的三個男人，F, G和誰也想不到的傑隆，等比例分配的分割鏡頭，完美的拆解了身為女人在性愛的過程最在意的幾項要素—體貼、愛撫、狂野、大膽、高潮。這分割鏡頭也暗示著小喬的性生活從混亂中找到了平衡，從開展的費氏數列找到了黃金比例，癮頭已經成熟。

只是，再完美的謀殺案也會被外表看似小孩的名偵探看出破綻，再順遂的人生也會瞬間掀起滔天巨浪，再完美的性愛也會一瞬之間失去高潮，而小喬，這位性成癮者，也遇到了撞牆期，就像飲料店的完美比例喝起來總是超甜一樣，她的性愛比例也遇到了甜膩而麻木的狀況，但導演不愧是大師，就在這個滔天巨浪的浪頭打到觀眾之前，影片軋然而止，抓住觀眾期待下回分解的飢渴，如同魚對於誘餌的追求，完美扣住第一章節，首尾呼應。

綜觀上集，儘管鋪陳多，略顯沉悶，但在沉悶中也看到了導演對於小喬細膩的刻劃，男人如過客，卻也鮮明活躍，構築了小喬包裹著性成癮者的離奇人生，敘事手法幽默輕快，加上藝術、文學等跨領域的答辯，多采多姿，豐富了影片的內容，也擴展了觀眾對於性的視野，保守中見大膽，開放中見其保留，保留著下集一次爆發，慢慢收線。上集有許多我喜歡的要素，例如烏瑪舒曼的演技、第四章的呈現等，還有一個要素就是音樂，印象最深的是開場的重搖滾歌曲"Führe mich"，曲名意指「領導我」，而上集，導演也成功領導了觀眾進入性成癮者的世界。